書名 | 海上傭兵:十七世紀東亞海域的戰爭、貿易與海上劫掠 |
原書名 | War, Trade and Piracy in the China Seas 1622-1683 |
作者 | 鄭維中 |
譯者 | 蔡耀緯 |
出版商 | 衛城出版 |
出版日 | 2021-01-13 |
ISBN | 9789869938167 |
這本書是強者我同學台灣 CUDA 第一把交椅 JJL 大大推薦給我的,我本來以為他看過了才推的,看完跟他說才發現到他沒買,看來是打好如意算盤了:
- 這本書看起來好有趣
- 推薦 YodaLee 讓他買來看
- 他看完之後跟他借來看
不過他如意算盤基本上是打對了,因為我真的也買了跟看完了,如果有人想要看的話也可以跟我借(O
在這之前大家可以先看看作者序 ,我想應該沒有人比作者更知道該如何介紹自己的書了。
這本書的作者鄭維中 為台灣的東亞海洋史的研究員,在台灣就發表過許多明鄭到清領時期的台灣史研究,後來又接受了荷蘭的 TANAP (邁向新夥伴 Toward A New Age of Partnership)計畫贊助,前往荷蘭研究東印度公司的史料,本書原文即是鄭維中在荷蘭博士班的博士論文, 寫完再翻譯回中文出版,論文完成在 2013 年,因為翻譯的關係延遲八年到今年才出版。
全書高達 550 多頁,引用條目應該接近上千條,可以想見作者應該窮盡了在荷蘭研究的歲月,
翻閱數倍於此的文獻(而且還要看懂東印度公司所用的古荷蘭語)才得以完成此書。
全書內容橫跨約從 1620 年鄭芝龍作為日本商人李旦的手下,被派往協助荷蘭東印度公司開始,一直到 1680 年鄭克塽向攻佔澎湖的施琅投降為止,
詳盡介紹這段時間鄭氏、東印度公司在福建、台灣的貿易活動,以及明清兩朝和日本、巴達維亞、暹羅、馬尼拉等地的競合關係。
以份量來看,全書大概是鄭芝龍 60、鄭成功 30、鄭經 8、鄭克塽 2,比較偏重於鄭芝龍和鄭成功,當然這多少也有歷史因素,
畢竟鄭氏在進到台灣之後,幾乎在鄭經一代之後很快就投降滿清。而鄭氏的投降,則意味著海上傭兵時代的結束。
與過去其他明清之交的著作不同,本書的重點在於大量參考荷蘭東印度公司(VOC, Vereenigde Oostindische Compagnie)的史料,
由於東印度公司無時無刻與鄭氏在競爭海上貿易龍頭,從東印度公司的史料能比從中國記載,
挖掘出更多當時鄭氏具體的海上活動,而這樣的詳盡研究即是得益於鄭維中參與 TANAP 計畫。
就如同先前看廖文輝的馬來西亞:多元共生的赤道國度
(ISBN 9789570852752 聯經出版公司)
裡面所說:
馬來西亞的熱帶氣候讓文本保存不易,早期歷史只有斷簡殘篇,只能由其他地區如中國、暹羅、印度的歷史,以及東印度公司記載來回溯歷史
結合東方國家的史料與大航海國家的記錄,能夠從以前未曾有的觀點來重新檢視歷史,本書即是這樣合作計畫的成果之一。
回到 16 世紀初,歐洲人才剛來到東亞一帶,西班牙、葡萄牙和荷蘭分別進佔馬尼拉、澳門和巴達維亞,並開始尋求亞洲的貿易機會, 而當時荷蘭不如西班牙,能從墨西哥將源源不絕的銀運往馬尼拉,只能從當時另一大白銀生產區:日本的石見銀山取得交易所需的白銀, 那時的貿易是從東南亞運送胡椒等熱帶商品、在中國交易絲、在日本用絲交易白銀。
由於中國對邊界的強力管制,讓初到東亞的歐洲人不得其門而入,明朝的衰退又讓以往由國家主導的朝貢貿易無法持續, 必須透過其他管道對外銷售商品,以及需要足夠的水師來維持海上貿易路線的安全,這樣的背景讓鄭氏有機會崛起為海上貿易之一員。
鄭氏透過代理中國對外貿的角色,一方面從獨佔中國貿易從中抽取豐厚的利潤,回頭則用利潤養兵維持海上交通安全,排除競爭的海盜; 在陸上則可養兵驅除盜賊確保能取得浙江等地生產的蠶絲;確保貿易則確保了來年的利潤,鄭氏透過貿易的正向循環, 逐步從服膺官府徵召的海盜,進到官方體系甚至成長為足以和清廷爭霸的一方勢力。
從鄭芝龍以降,歷經鄭成功、鄭經與鄭克塽四代,興起與衰退都和是否能獨佔海上貿易有關, 在鄭氏晚期由於中國沿海及內陸反叛勢力逐一被掃除,清廷開始自行主導中國貿易體系的運作,台灣便遂失去貿易轉口港的地位; 這個成長與衰退的必然與各方關係的角力,便是本書詳細剖析解構的對象。
其實回顧歷史,明、清兩朝的海禁以及日本的鎖國,因為中國與日本在鴉片戰爭和黑船事件,
突顯了中國在海洋事務上的落後及日本幕府的無能,以至於海禁與鎖國都被冠上負面的涵意。
若我們重回歷史現場,海禁與鎖國都不是單純的斷絕一切交流,而是試圖將對外的貿易、交流、人員往來收歸到中央集權的管理之下,
在十六世紀的初期,國際上自然不會有什麼自由航行、海事法一類的慣例,
書中也不時可以看到鄭氏與東印度公司動輒以封鎖港口、攔截貿易船等方式試圖逼迫對方就範。
有趣的是越到後期,這類的封鎖行動通常弊大於利,也越少見諸於各方的行動手段中,
由於日本、暹羅、清廷陸續完成中央集權一統海事相關事務, 封鎖行動只要被狀告中央政府,行動發起人反而陷入被該國完全斷絕貿易的風險。
就如下面重讀鎖國 上
與 重讀鎖國 下
,以當時的背景與現代的觀點,
海禁與鎖國都是界定國家在海洋疆界的宣示,是東亞將國家主導的秩序延伸到海上,取代海上叢林法則的開端。
有時候我不禁想到,歷史究竟是什麼,就如很久以前看到的,鄭家的後代後來散居日本與中國
,
在甲午戰爭當頭卻是天涯咫尺,究竟這種橫跨百年的巧合,會是我們追究歷史的理由,還是流於小說飯後的閒餘談資?
我們似乎處在一個瘋狂記憶卻又瘋狂遺忘的時代,全盤電子化可以保存海量般的資料,卻又無時無刻在清理舊的資料,電子資料壽命真有紙本那麼久?
如果東印度公司保留了無數的公司記錄、書信,足以讓我們拼湊當時東亞海上各方勢力的交手狀況,
四百年後的人,回頭看我們這個時代,我們又留了什麼樣的史料給他們呢?